演戲

刊登在三月版的雜誌上時，全文有一小段被刪除了，在此我又把它回歸到原來的位置，把最初的面貌呈現給大家。

演戲/原稿    作者：（德國）閒妻涼母

從小就喜歡演戲，喜歡投入不同的角色，淋漓盡致的體驗另一種人生。

架起一副眼鏡，模仿不茍言笑的老師，背著手、挺起肚皮模仿大腹便便的校長巡視校園；披起床單演歌仔戲裡的千金小姐，欲迎含羞地用絲巾半遮臉；戴著湯鍋頭盔、手持掃把寶劍，飾演威鎮八方的關羽。

暑假從台北回新竹老湖口外婆家，和一群鄉下孩子光著腳丫子，滿山遍野的跑，學猴子爬樹摘果子，學泰山「喔喔！喔喔喔！」地吼叫，就擺動樹藤從小河這一頭盪到小河那頭，或「嘣！」一聲掉進河水裡。

 流行黃梅調那段時間，我用功揣摩「戲鳳」、「小放牛」或「梁山伯與祝英台」裡的每一個角色，把全盤台詞唱得滾瓜爛熟。「戲鳳」裡的三個角色，我一個人就可以搞定，所以這部戲是我打發時間的最佳選擇；一條絲巾演鳳姐，一把扇子演皇帝，披一條抹布、拿著掃把演大牛…一個人變成三個人，真是熱鬧極了！

在學校參加過幾次話劇表演，其間還挑了一次大樑，演「小偷與鑽石」中的小偷。這個小偷雖然是主角，但穿著不但破爛，還要說許多不堪入耳的話，所以大夥兒推來推去，最後才輪到我榮幸地當上了主角。

身穿破爛又骯髒的大襯衫、腳踩開口笑的大皮鞋、頭戴磨損的皮帽、腋下夾著只剩傘骨的雨傘，我在舞台上追著一群雞，不時變換姿勢跌倒和摔跤，換來滿場觀眾的爆笑聲和掌聲。當時我心滿意足的想：我的身材不夠好，臉蛋也不夠漂亮當演員，不過作小丑應該會很成功吧!

在美國南部的小城讀書時，參加了學校的話劇社。

那時我只敢挑台詞少的角色演，每次排演前，總要對著錄放音機一遍又一遍地練習台詞，深怕一不小心就會把英文說得荒腔走板，引來旁人煽笑。

話劇社裡只有我一個東方人，相處久了，他們也把我當自己人，男同學像哥兒們，女同學則像姐妹。

除了排演話劇時間之外，社裡的同學在校外分黑白兩路，各有自己的郊遊與聚會；而我不黑不白，所以就有兩倍的交際活動。這段時間，社裡自編的劇本常會冒出一個亞洲人的角色，有越南姑娘、有中國學生、也有日本商人…..。

剛來到德國西部小鎮時，生活變得單調了許多。

小鎮裡的德國人生活嚴謹自律，且對陌生的人與事有許多戒心。

那時正值小鎮排外情結高漲的時期，每一個在路上與我擦身而過的陌生人，都板著一張撲克牌臉，有時冷漠無情，有時峻厲駭人。這時我友好而親切的笑容，可能讓人聯想到泰國妓女或菲律賓新娘，於是我對著鏡子演練撲克牌臉。

要演好撲克牌臉可真不容易，我在腦海重複著「我不在乎你」、「遠遠滾開我的視線」、「你敢和我爭搶氧氣，哼！」這類似的句子。

路上碰見熟人時，要立刻變走撲克牌臉，掛上笑容並友善地寒喧幾句。和熟人告別後，帶著滿臉笑容前進不了多遠，立刻可以從別人的表情發現自己臉上的笑容，是多麼愚蠢與多餘。

無論去圖書館或買菜歸來，別人的和自己的撲克牌臉總是令我身心俱疲。當時我日復一日演著最討厭的撲克牌臉。

幾年後，不知是否由於小鎮居民習慣了我的存在、不再排斥外國人，或是「撲克臉」的流行風不再，我終於可以帶著可愛的笑容上街。這時路上的陌生人變得比較有教養，原本表情嚴厲的老太太們也變得慈眉善目了。

當了媽媽後，孩子最喜歡聽我講故事，因為我唱做俱佳，把故事拿來當作劇本演戲。

兩個孩子興致勃勃地陪我排演小話劇，三個人一起討論背景、配樂、服裝、道具和改編劇本。我們的把「小紅帽」改編成「小黑帽」，「小黑帽」在森林裡識破大野狼的詭計，三兩拳揍扁大野狼。大野狼最後變成「小黑帽」的小奴隸，被派去採野草莓和鮮花取悅奶奶，還要烤蛋糕招待獵人…..

幾年前，兒子的德文老師聽說我愛演戲，硬拉我去參加她的話劇社。

我們十來個人定期在教堂排演，喝掉了不少香檳酒，也上台演了幾齣精采又賣座的好戲。至今我還十分懷念那段美好的時光，尤其是每次排演後，我們這群醉女人手拉手走夜路，瘋瘋癲癲地唱歌回家的情景。前幾天在路上碰見話劇社的莎賓娜，她問我什麼時候再歸隊演戲….

目前我是演不成戲了，因為在人生的現階段，我已包辦了太多重要的角色，除了年邁父母的長女、公婆的媳婦、成長中孩子的母親、另一半的精神支柱和好幾班學生的華文教師之外，我還要留點時間給自己。

戲如人生，人生如戲，但願這無法排演的人生，亦是一場場精采、有內容的好戲!

（本文已刊登於皇冠雜誌2010/03）

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

迴響 (12) | 引用 (0)

迴響

給puinchou
LIZ | 05/07/2010

總是感覺可以做得更好一些,我們都在做中學...我們一起學習吧!

Re: 演戲
puinchou | 03/07/2010

puinchou
妳定有樂觀進取,任勞任怨的個性,不然無法勝任這麼多角色.向妳學習.

給oushaolin45
LIZ | 18/06/2010

演戲真好玩,透過不同的角色,體認不同的人生,也是一種學習.有觀眾才有戲可演...向你致敬!

給estela
LIZ | 18/06/2010

estela的推薦讓我好開心!很高興漫遊華文網有喝咖啡的好去處,我一定上門哦!有時認真,有時迷糊,這樣交錯過日子比較有趣,對嗎!!

Re: 演戲
oushaolin45 | 18/06/2010

oushaolin45
演戲的經驗一定很刺激.我只喜歡看,從來不曾興起自己扮演的勇氣.向妳致敬!

Re: 演戲
estela | 18/06/2010

liz 在"巴西咖啡園"推薦您的文章,歡迎您來喝杯咖啡!　您認真的生活中,喚起自己也要認真面對生活

回心心
LIZ | 06/06/2010

心心的「真的真的」讓我好開心!!!
真希望能有更多塗寫的時間...近來最大的遺憾就是花很多時間做很多該做也挺想做的事情,但卻沒空給最喜歡做的...我會繼續努力!!謝謝心心!

Re: 演戲
Shin-Shin | 05/06/2010

Hi LIZ, 真的真的喜歡你的文筆!!

嗨!草莓!!!
LIZ | 04/06/2010

好高興看到你!!生活的劇本規劃的很完美,但若能完成七,八成就很好了....最近總覺得突來的劇情讓我措手不及,因為孩子進入青春期,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.我需要時間思考,慢慢改變自己的想法和做法,才能陪青孩子一起快樂的成長.

Re: 演戲
草莓 | 04/06/2010

你真的是個認真過生活的可愛女人!
現在已經是我的偶像囉!

Hi Jessica
LIZ | 28/05/2010

歡迎光臨!!!謝謝哦!!

好戲
Jessica | 27/05/2010

常常聽雅文老師提起妳，原來妳在這兒！動畫的E Stroke不用花錢買，只要到中文筆順及配對練習 用就好了！^_^